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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树新枝吐芳华

顾文豹

某年,吴江日报社迎春联欢会上,笔杆子们出了一道谜语,谜面是“老树新枝”,要求打一同事名,谜底:陈林春,时任报社总编室主任。贴切,传神,寓意美好。只是陈林春并不老。

林春与我

陈林春,是我的首长。我当新兵时,他已是部队政治机关的干事了。我与陈林春相识于上世纪八十年代。

1983年元旦前后,《辽宁青年》杂志搞了一次征文竞赛。于是,我就不知天高地厚地报了个名,还侥幸得了奖,奖品寄到部队要经政治处收发室转送,不小心被宣传干事陈林春看到了,于是召见我。一了解,是建湖的小同乡,顿生好感,有心点化、雕琢、栽培。可还是想试试我的文字功底,谈话之余,给我布置了一道作业,写一篇通讯报道,题目自己定,素材自己找,长短自行把握。

我惴惴不安又有点小兴奋地回到连队,一边战备值班,一边苦思冥想。后以同期入伍战友倪春亮维护地下工程卫生的事迹为素材,写了一篇《“地下”清洁工》。陈林春阅后,评价二字:尚可。后经他斧正,发表在《人民前线》报上。虽只是“豆腐块”,但在连队引起了震动:一是入伍刚一年多的新兵文章上了军区报纸;二是宣传连队的好人好事,为连队扬名;三是倪春亮欢天喜地,干劲更足。连队特例给了我们两个新兵单项嘉奖。这是许多老兵奋斗一年都不一定挣得的荣誉。

此后,陈林春有心将我调入政治处,配合他搞宣传,连队领导不知从哪听到了风声,想把我留在连队,可又不能不放人。于是就打了个时间差,连长指导员一商量,在正式调令未到之前,将我派往上海柴油机厂学习半年,这是我学习归队后才得知的真相。

后来,我作为技术骨干,在同年兵中第一个提升班长、第一个入党。这些都与陈林春有着千丝万缕的渊源。只是我再去政治处拜访他的时候,他已去军区机关履新了。几年后,我亦奉调他部,从此各自天涯。

林春之笔

陈林春的爱人是我们同一部队通信分队的女军官,籍贯吴江。他转业后,就妇唱夫和到了吴江。起初在物资部门,后因他手中的这支笔着实很有分量,让他不想出名都难。吴江日报社领导慧眼识珠,来了个先下手为强,陈林春又干回了老本行。

刚到报社时,陈林春也曾坐过冷板凳,然而几个回合下来,那帮笔杆子只能以仰视的目光望其项背。为活跃副刊版面,他曾专访过《我送亲人过大江》的主人公、当年的大辫子姑娘颜红英,别人望而生畏的差事,在陈林春的笔下却成了大块文章。随着《树魂》《太湖潮》《千年古镇一慈云》《光荣在册——吴江抗美援朝老战士追访记》《江南社科》等栏目、书稿、杂志的问世,陈林春在当地崭露头角。

接下来的数年,陈林春的著作雨后春笋般陆续问世。《草庐铸剑》剑走偏锋,气势如虹;《坐看云起》云卷云舒,张弛有度;《徐步斜阳》更是纵情山水,且行且吟。他的散文集《敬沐吴风》,以发散式思维、文学性语言写尽了吴江的前世今生、风土人情、自然风光、人文荟萃。他笔下的松陵、平望、同里等古镇村落,古色古香,焕发勃勃生机;他笔下的莼鲈,美味胜满汉全席,垂虹美景似锦绣天成。《秋到九龙口》为水乡美景所陶醉,“蒹葭风洗苍穹色,五谷树兆社稷秋。小岛不沉龙戏珠,旷野无边鸟翔楼……”参观陆秀夫纪念馆后,他从纪念馆内的一片荷塘中启迪灵感,写下《残荷仍挺英雄节》:“审视一池残荷,衰而不屈,倒而不服,枯而不腐,弯枝曲梗恰似钢筋铁骨……”充满了对先贤的崇敬。

倘若你没有到过吴江,不妨跟随他的笔触感受一下吴江的脉搏,手中的笔可描出画卷,脚下的路能走出诗行。

林春情怀

10年前的一次战友聚会,陈林春又和我等建湖一众战友恢复了联系。我有幸阅读了他好多作品,看他的书,与其说是阅读,不如说是研习,好多段落我甚至能够背诵。

捧读林春,当与之共情。《血地情怀》直陈对家乡有一种打不开的情结,全篇满满的都是对家乡的挚爱、对家乡的恋情、对家乡的惦念。不美的故乡却是念念不忘的衣胞血地。血地,是一个强有力的磁场;血地,是生命的永动机;血地,是初心的发源地。“葬我于高山之上兮,望我大陆。大陆不可见兮,只有痛哭;葬我于高山之上兮,望我故乡。故乡不可见兮,永远不忘……”于佑任老先生的乡愁在陈林春的词赋中找到了影子。我的老家与他的故乡仅一河之隔,在我们的记忆中,故乡泥泞的小径恰似婴儿连接母亲血脉的脐带,生生不息地向游子输送营养、输送希望。

捧读林春,当珍惜时光。一篇《岁月赋》读得我热血沸腾。一本普通的台历,标注四季的日月时光,天地阴阳。“岁月赐予人们的不仅是时光,还有与时俱进的信念与信仰。有了这种信仰,少者,青春浩气走千山;老者,白首壮心驯大海”。读来只觉得满纸诗情,亦铿锵、亦抑扬,哲理中荡漾着对生活的热望、对事业的热恋、对岁月的热情。一本无生命的台历,把365个日出日落叠放得方方正正,可是在赋者笔下波灡壮阔赋予了生命,赋予了经得起岁月见证与考量的信仰,赋予了热血贲张的蓬勃能量。台历无声,岁月有痕,有痕的岁月,我们该留下点什么昭示后人?

捧读林春,当有所积累。陈林春的书中历史人物、神话传说、成语典故、文学常识信手拈来、俯拾皆是。他的书中,既有庄子的深邃,又有李白的洒脱;既有追根穷源的史海沉钩,又有反弹琵琶的奇思妙想;既有平常百姓的屋顶炊烟,又有庙堂之忧的家国情怀。读这样的书,启智深思之余又开阔视野,捧起便放不下,直想一口气读完,可又舍不得一下子读完。

林春与酒

陈林春爱酒,但不胜酒力,然而他的文章中却是酒香四溢。

一次,他喝了两杯名曰“枪毙烧”的白酒后,乘兴抒怀,醉笔透纸。《吴江美酒赋》急就成文,让读者口鼻生津,闻香垂涎:“醉里听广陵,醒来笑阮籍。力发胜后羿,筋健匹崔嵬;文向六合走,神纵八极边……”酒里有名曲名人,有浪漫豪情,有天地四方,有文思泉涌。“天地情何在?唯有酒一杯!伯侯何所在?唯有酒一杯!英雄何所在?唯有酒一杯!人生何所在?唯有酒一杯!甘苦何所在?唯有酒一杯!”酒中有情,情中有酒,酒藏人生,人生似酒,耐人寻味。

让我泪目的是《清明约定》中的那杯酒。即将奔赴战场的三个同乡战友(大健、三天、林春),在风雪交加的夜晚聚在山上喝了一顿壮行酒,酩酊之际,举杯约定:如果谁牺牲了,活着的人每年清明节一定要到战友坟上喝一杯酒。战斗中三天留在了雷场,再也没有回来。陈林春与大健便一直践行“清明约定”。后来因为大健负伤不便去云南烈士陵园,二人便在老家为大健建了一个衣冠冢,部队农场自酿的65度“红军釀”一杯浇坟土,两杯入心肺,每年清明三个战友阴阳相隔大醉一场。

读到此处,我禁不住潸然泪下。因为英雄,因为酒,因为我也曾是军人。军人与酒永远有割不断的情愫,或慷慨激昂,或大义悲壮。三天坟前的那杯“红军釀”让军魂永远飘香!

今年八一建军节,陈林春参加建湖战友聚会,推杯换盏,美酒润肠,才情高涨,秀口吐诗:“热血和酒不嫌多,追风逐雨到建湖。四十年前军帐里,敢随卫青斩北虏。”短短四句,透着一股英雄气。

眼下正是大闸蟹横行的时节,已与林春兄约定,红炉蒸八足,把酒话桑麻。